如珍妮特·温特森这样写小说是很危险的。好像一个人表演高难度的走钢丝杂技，一不留神摔下来，就彻底演砸了。当然如果表演成功，表演者神奇的技艺会令人赞叹不已，而这场表演，也会在每个观众的心里留下难以磨灭的印象。天赋使温特森有了做这番挑战的信心，天赋也使温特森完成了出色的表演。可以说，温特森是天赋的化身，然而天赋，却并不总是顺从其主人的意志。它像一个顽童，放肆，任性，爱表现，希望受到更多关注。对于温特森来说，该如何与她的天赋和睦、自在地相处，是她在写作中必须面对的问题。

读遍温特森所有的书，你会发现，她从来不会好好地说一个完整的故事。相反的，她说了很多故事，在每一行文字里，她都试图邀请一个新的故事加入。对于她来说，故事就像放在手边的小贴士，随时拿起一个，粘在正在行进的文本中。不过，它们都是一些破碎的故事，确切地说，是从另外一些故事中拆下来的零散部件。它们是如何被放置在新故事当中，成为其合乎情理、甚至光芒四射的一部分的呢？这即是温特森用她的语言所完成的工作。

 2.阳光隆重的午后

我无可救药地喜欢所有有巨大玻璃窗的阳光房，阳光隆重的午后，坐在里面，像小时候过新年一样欢喜。

    7月末，应《印刻》杂志之邀，到台北参加印刻文学夏令营，给小说组上了两堂课。如此认真站在教室的讲台上讲小说，是从前没有过的经验。不是面对读者，不需要谈及自己的创作，而是越过这些单纯地谈论小说，是非常自在的。

    不过更珍贵的，还是在结束课程之后与朋友们谈小说，算塔罗，互换故事的几个夜晚。在那些欢乐又哀愁的夜晚，我几乎忘记了自己是第一次来这座城市，甚至丧失了游历的兴致。我只是坐下来，说话，以及听他们说话，这完全是一次言辞之旅。有一次我们说到酒吧打烊，就移到街边的路阶上，盘坐下来继续说话。关于十年之后的愿景，或许活200岁才能完成的小说，割裂与交汇……

    我和淑雯各自为自己的心事算了一次塔罗，彼此唏嘘一番，又各自回到自己的路上。当然，我们都很艰难，不过这艰难正是我们路途中必不可少的装备。

    在我的记忆中，总是会在两个时节去上海，要么是夏天，要么是冬天，算起来这样竟然有十年了。起初的几年，都是在冬天。作文比赛，从新加坡回来的寒假。而后是夏天，台风来临的时候。再后来，就变得频密起来，但好像总也是夏天和冬天。

    每次总有一些热闹的场景。人群和人声，熙熙攘攘的，好像理应如此，这一次甚至连搭飞机都有人做伴。不过，也还是会有一些热闹填不满的孤独的罅隙，那时候就会听到内心的抗议，仿佛根本不应该发生。我对自己和这座城市的友谊充满信心，所以在那些孤独时刻来临的时候，我才显得那么束手无策。然而，当它们成为记忆里的一颗颗小分子的时候，又会变得至关重要。我不知道倘若没有那些孤独的时刻，上海之于我的意义，是否还会一样。

    想来不免有些恍惚，竟然有十年了，这样在冬夏二季去上海。去上海，去着去着长大了，去着去着变老了。

    西班牙终于胜利了，好开心。

    去年在西班牙，我第一次看斗牛表演，才发现斗牛士并非我想象中那样高大威猛，他们看起来如此寻常，与普通人一般无异。而他们也不是用力量制服了公牛。事实上，他们需要的是周旋的耐心，灵巧的躲闪避绕，以及精准而凌厉的刺入。让我更吃惊的是，原来现场的斗牛士不是一个人，而是一个团队，在真正的那位斗牛士将致命一剑刺入牛的头顶之前，他的伙伴们已经与牛开展过几个回合的较量。这些较量的成败和优劣，直接影响到后面最关键的环节。等到斗牛士上场的时候，牛已经进入迷失的战斗状态，同时，也受了伤，体力严重消耗。若非如此，仅凭斗牛士一个人，是无法将500-600斤的公牛杀死的。当时，我不免有一点失望，因为斗牛士看起来远没有公牛强大。

    然而，西班牙人如此热爱这些运动，热情地邀请全世界观看他们的表演，并不是为了证明自己非凡的英雄气概，而是向世人展示他们多么娴熟地掌握了在最短的时间里，用最小的代价杀死一头公牛的方法。在每一场斗牛表演中，都会有现场的观众，以及专业的评委对斗牛士的表演评分。杀死一只牛是最糟糕的

下雨的时候，我听Leonard Cohen，和从前一样。这音乐是因为下雨才放的。也和从前一样，我还是那么喜欢雨夜，这时的嗅觉会变得格外灵敏，还有记忆，海马回上的每一个凸起。

此刻耳畔雷声滚滚，还有火车的鸣笛，真是再美妙不过了。文档里写的还是下雪的场景，窗外却是夏天了。是境迁才令我意识到时过。

极端的生活应该快点结束。似乎每一次，非要将弹簧压到最深，才感觉到一些力气。不过人们常常说，否极泰来，乐极生悲，这说明命运本来就是极端的。

    算了一下，从北京的第一场雪到最后一场，过了五个月的冬季。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，像是在为了补偿某些酷爱寒冷的人。

    好吧，春天现在来了。风大得吓人。今天从二楼窗户里望出去，看见一只极美的流浪狗，浑身雪白，酷似狐狸。我竟然一路跌跌撞撞跑了下去，心里想，它若是朝我走过来，我就“驯养”了它。我唤了它几声，它吓得快步跑掉了。这也都是料想中的事。可还是因为看到它而开心，像是看到好梦成真那样。

    四月将近。是外出的好时光。可是我决定，不去上海，不去成都。我要回家去。每次都是如此，周期性的忽然想念我的“家”，在那些我生命中的“大时间”里。

近日，著名的编辑purplepine同学告诉我，困在她手中长达一年多的《最初的爱情，最后的仪式》终于问世了。我真的很为她和这本书感到高兴。

好事多磨，这本麦克尤恩的处女作的出版过程一波三折，他后续著作《赎罪》在国内已经换了好几个版本，这本他最早的书才姗姗现身。在麦克尤恩的全部小说中，这是我最喜欢的一本。有一次，与朋友交谈，朋友说到，麦克尤恩的小说，大都关于同一个主题，那就是纯真，纯真的失去，纯真的追忆。的确如此。在这本“最初”的书中，纯真的主题要更加明确，也更加尖锐。倘若你希望走近麦克尤恩，一定要从这本最初的纯真开始。

早期的麦克尤恩，叙述跳跃，小说涉及的内容更加冷偏。塞林格等人的影子，在这本书中依稀可以看到。与之后的书相比，这本书似乎不是那么地“英国”。作家常常是如此，早年会眺望远方，喜欢那些陌生的，与自己差异大的东西。而后渐渐成长，才会对自己生活的周围，自己所在那支谱系，产生浓厚的兴趣。在我看来，麦克尤恩后来的小说，真是越来越英国。像《切瑟尔海滩》那样的小说，无论是主人公的语言方式，还是他们背后的文化背景，道德约束，除了英国，没可能